根據法國財政部和交通部宣布的高速公路私有化方案,截至本月22日,所有擬參與此次公開招標的法國和外國公司,必須提交競標申請。由于目前法國正處在一年一度的假期,包括政府內閣成員在內的各級官員,以及政界和企業界人士,都已“上山下海”去度假,因此,對本次私有化的反對意見也尚未形成規模。但是,分析家認為,按照慣例,每年假期結束后的9月份,才是法國社會紛爭表現的高峰期,屆時,有關高速公路私有化方案的爭論也會重新抬頭。
今年7月18日,法國政府正式宣布對三大國有高速公路公司實行私有化。此舉既是對德維爾潘總理施政報告的具體政策兌現,也表明,新一波私有化浪潮正在加快步伐。
新決定公布后,立即引起各方關注,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反對的聲音。由于本次招標直接關系德維爾潘新政府的宏觀經濟政策能否順利實施,因此,各方都給予了密切關注。
私有化進程由來已久
法國曾經長期實行國家對企業經營的干預政策,由此產生了大量的國有企業。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法國經歷了數次企業國有化浪潮,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國有企業已經占到全國工業銷售額的近三分之一,投資額的近一半,以及固定資產額的一半以上。國有企業幾乎完全控制著鋼鐵、電子、銀行和精細化工行業,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全國的電力、公共工程建筑、制藥和計算機行業。
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在當時世界經濟和意識形態的大環境下,法國經歷了一波又一波的私有化浪潮,僅80年代后期,全國就有1100家國企被私有化,涉及國企職工達50萬人。1993年以后,私有化進程更涉及能源、保險、銀行、海運等壟斷性經營領域的大型企業集團。
今天,國企產值仍占法國GDP的15%以上。政府控制著1500家國有企業,其中許多是國民經濟命脈企業。與此同時,私有化的進程也始終沒有終止。目前被政府納入私有化進程的就有法國電力公司、巴黎機場、全球最大核電企業阿萊瓦等。僅今年以來,政府先后宣布了法國電信公司出售股權,以及啟動法國國營燃氣公司“資本開放”進程等私有化措施。
今年6月8日,新任總理德維爾潘在議會宣讀的施政報告中推出“百日復興計劃”,其中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進一步加快國有企業的私有化步伐,其具體步驟之一,就是對高速公路的全面私有化。
高速公路體制面臨變革
法國的高速公路始建于上個世紀60年代初,今天,全國高速公路總里程超過1萬公里,排名世界第五。法國在興建和發展高速公路之初,實行高速公路特許經營制度,國家是高速公路的唯一投資、開發和經營者,特許經營公司僅負責收繳過路費和財務管理。上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法國對高速公路經營制度進行改革,特許經營公司開始進入到高速公路的設計、施工、管理和養護領域,同時,私人資本開始進入,陸續成立了4家私營高速公路公司。但是,隨著第一次石油危機的沖擊,其中的3家公司瀕臨破產,被并入國營企業,惟獨科菲公司(COFIROUTE)幸存下來,成為法國今天唯一的一家私營高速公路公司,該公司目前管理著法國大約1千公里高速公路。上世紀90年代中期,法國對高速公路特許經營制進行第二次改革,將國營高速公路公司按地區改組劃分為三大高速公路公司集團,分別負責經營法國南部、中部,以及北部和東部的高速公路系統。即此次準備實施私有化的法國南部高速公路公司(ASF)、巴黎-萊茵-羅訥高速公路公司(APRR)和法國北部與東部高速公路公司(SANEF),目前,國家在這三家公司所持股份分別為50.37%、70.21%和75.65%,這些國有股份目前的總市值為129.3億歐元。
這次提出的高速公路私有化進程,肇始于2002年,由時任財政部長的法比尤斯提出,該計劃于2003年12月以后遭到凍結。現在又重新開始啟動。據悉,此前該項計劃未能獲得順利實施,關鍵在于有關方面在私有化所得財政收益的用途上產生分歧,即大部資金用于抵消公共財政赤字,還是用于新的大型基礎設施項目投資。
帶有“救急”色彩的私有化方案
根據財政部和交通部宣布的決定,本次高速公路私有化的財政收益,將主要用于削減公共財政赤字。分析家認為,新的私有化政策是在法國經濟增長乏力,失業問題日益突出,公共財政赤字居高不下的背景下出臺的。
近年來,由于經濟不振、失業率攀升,法國國民對政府的不滿情緒在加大。與此同時,公共財政赤字和國債占GDP的比重居高不下,2004年分別達到3%和65.6%,甚至已經超出了歐盟穩定條約規定的標準。
另一方面,政府擁有的刺激經濟增長的手段十分有限,因此,德維爾潘政府在宣布高速公路私有化決定時,特別強調,將把因此增加的財政收入用于壓縮公共財政赤字,并部分地用于大型基礎設施項目的投資。可以說,新一波私有化浪潮帶有明顯的改善眼前國家財政狀況的色彩,因為,降低居高不下的公共債務,已經成為新一屆法國政府急需破解的難題。
法國公共債務2004年已高達10670億歐元,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從上年的63.9%上升到65.6%,大大超過了歐盟規定的60%上限,僅付息就達453億歐元。
據報道,從今年6月份開始,法國財政來自國有資本轉讓的收入已達59億歐元。其中,轉讓法國電信6%的股份進賬34億歐元;7月初轉讓法國燃氣公司22%的股份又進賬25億歐元。而法國高速公路全面私有化預計將在幾個月內結束,法國財政由此至少可以再進賬110億歐元。據此,法國國有企業私有化的收益今年可望達到200億歐元。這對新政府“百日復興計劃”的兌現,無疑將是一枚有分量的砝碼。
改革方案面臨利益紛爭
根據有關規定,有意參與本次高速公路私有化的競標企業,應在今年8月22日之前,正式向法國政府提出競標申請。政府將在綜合考慮競標方出價、社會效益及發展戰略的基礎上,做出授標決定。
據報道,布依格等法國建筑業巨頭已對收購方案表示了很大興趣,意大利和西班牙幾家大公司也有意參與競爭。
然而,政府的帶有明顯財政“救急”色彩的私有化政策遭到來自各方的質疑。法國工會CGT和工人力量(FORCE OUVRIERE)紛紛發表聲明,指責這項私有化方案。
綠黨在政府宣布高速公路私有化方案后,立即發表聲明,指責該方案是“社會不公正的表現,是經濟上的謬誤,也是對環境的犧牲”。
法國民主聯盟(UDF)主席FRANCOIS BAYROU則認為,高速公路私有化是“為了應付眼前的問題,不惜出售家族珍寶”。
綜合各方反對意見,大致可以歸納為如下幾條:
首先,社會利益分配的公正問題。反對者認為,當初修建高速公路的投資來自全體納稅人,私人投資公司規避了投資風險。如今,投資獲得了可靠的收益,卻讓私營公司坐享其成。因此,有違社會公正。
其次,短期利益與長期利益問題。據計算,到2012年,高速公路累計獲得的收益將達到40億歐元,到2020年,可望達到350億,甚至400億歐元。如果現在為了獲得區區110億歐元,就出售可靠的巨額財政收入來源。是為了短期利益而犧牲了國家的長期利益。
第三,對私有化以后公眾利益能否得到保證的擔憂。反對者認為,高速公路私有化之后,勢必投入到完全的市場競爭環境中。私營公司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可能提高過路費價格,或者降低服務質量,甚至可能大規模削減雇員,由此對社會和消費者造成傷害。
為了抵制政府的高速公路全面私有化方案,反對者甚至找出了法律依據:根據1986年的法律,政府對于國家占有50%以上股份的公司進行私有化,必須獲得議會的批準。而現在準備出售的高速公路公司的國家占股,都超過了50%。UDF主席甚至宣布,將就這項私有化方案,向法國國家行政法院提起申訴。
目前,距離政府宣布的高速公路私有化招標申請截止日期,還有兩周的時間,政府急進的全面私有化方案能否按時實施,正在引起各方的密切關注。有一個事件也許可以表現前景的微妙:據法國媒體7月30日報道,法國建筑業巨頭布依格集團宣布,由于高速公路私有化招標涉及的項目與該公司的投資原則不符,因此該公司決定退出高速公路私有化競標。
更微妙的反應則是,布依格公司撤回競標申請后,SANEF,APPR 以及ASF等高速公路公司在巴黎股票市場上的市值分別下降了5.2%、1.8%和 1.2%,而宣布退出競標的布依格公司的股票反而上升了0.9%。
這是否反應出投資者對私有化前景的信心不足?私有化方案能否順利實施?“百日復興計劃”能否幫助德維爾潘政府擺脫困境?這些都是需要密切關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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